谢安随父母再度回到了那个小乡村，那个山脚下普普通通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甚至连村庄都算不上。

    没有书本上那种远离城市后会有的鸟语花香，清新到仿佛将内脏洗净的新鲜空气，也没有金黄色的风吹麦浪，有的只是望过去大片裸露的田野，和街道边顽强生长的绿植。

    年轻人大都出外工作，没有人愿意窝在这里务农，老人们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好家门前的一小块区域已是筋疲力尽。

    但多少也是有些发展的，家门前石子路终于被铺平，有了平坦的人行道，但好像也就仅此而已。

    到了老家，惯例地向爷爷奶奶问好，谢安生性淡漠，据老人说小时候他还挺活泼的，长大后就沉默了，谢安对此不置可否。

    还是谢静这个妹妹比较活泼可爱，靠着一己之力把二老哄得一乐一乐的。

    老人在家里养了一条大黄狗，就是农村随处可见的那种田园犬，很聪明，谢安一年只回来几次也记得他，每次都热情相迎。

    这里的变化如此缓慢，像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几年之间毫无变化，时间仿佛唯独在这里放慢了流速。

    如果谢安不曾有过这一个多月的经历，那么谢安已经能遇见他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早上十点被父母叫醒，吃中饭，下午回到自己的小屋，打着游戏，然后晚饭，然后游戏，然后重复，直到开学。唯一的变数是期间也许妹妹会来打扰自己几次。

    但在与文舒，祝卿安邂逅后，谢安好像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兴趣，他这次甚至还带了两本书回来，虽然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会看多少。

    你还真别说，确实有些新发现，再荒凉的农村也能见到在城市里见不到的植被。谢安惊奇地发现，就他家门口那一小块不过三四平米的一块小草地，物种丰富度达到了惊人的一二十种，其中还有九死还魂草这种逼格名字的物种，不得不感叹古人在取名方面开挂般的能力。

    这一小片院子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谢安探索完毕。谢安最终还是将眼光放在了那座大山之上。

    山岳，雄伟的代名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被古人所敬畏的大自然神力的造物。但从现代地理学的角度来看，不过是一块隆起的大地，高低差影响了气候，影响了地形，也影响了人文。

    谢安以前只在过年时被迫和所谓的亲戚们坐车上去过一次，印象中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乏善可陈。

    只是这次他决定用自己的双腿爬上这座高山。

    听到一直以来闷闷的儿子主动提出要上山，做家长的不免有些喜出望外，父亲谢天也借此机会拉着谢安奶奶一起。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用来形容今日的天气再好不过，十月份的暑气也因为阴天的关系显得不那么燥热，反而有些凉爽，意外的是个登山的好天气。

    山叫浮云山，如何得名已不得而知，谢安只知道这座山其实也只有四百多米，远远没到“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地步。山上修了一条盘山公路，沿着这条路可以一直走到山顶。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谢天难免开始回忆往昔起来，给谢安介绍着这里曾经的模样。这里以前都是泥路，爷爷奶奶要凌晨起床爬上山顶砍柴回来，到晚上再背下山，日复一日。谢安对这些老黄历毫无兴趣，任由父亲自说自话地说下去，默默地当个安静的听众。谢安知道，他们虽然走在相同的空间上，但时间上他和妹妹走在现在，父亲和奶奶其实走在过去。

    一行人走了有一段距离，路过一条小溪，说是小溪也只是曾经，现在已经只剩下了裸露的河道，岸边禁止泳游的警示牌显得有些可笑。

    谢天说这里以前真的有条小溪，且清澈无比，自己小时候每次上山玩渴了可以直接捧起来喝。谢安听着父亲的回忆，仿佛从他嘴里听到了三十年前的流水潺潺。

    再怎么低矮的山峰，本就体弱的老人家也不再有当年上山下山的力气，没过多久，父亲就带着奶奶先回家了，本想把妹妹一起带走，谢静执意留下，便随她去了。

    这条登山路好似人生一样，一开始你的身边有许多人陪伴，然后渐渐地，不知不觉间他们先你一步离开，你独自一人继续向上攀行。

    “哥哥，我也走不动了。”

    谢静再活泼，也改变不了小学生的本质，体力和老年人其实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