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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3厂是座伪军工厂,不产枪炮弹甲,只加工袜子被褥之类军需品,早时还有解放军驻厂把守,颇具神秘感。九零年代这种工厂在各省市很常见,筛选当地企业,然后专营对口地方部队供销,产品不再于市面流通,因而不被民众熟知。953厂原为国营棉袜厂,改制后先由私人承包,后被军队包养,随着政策转变及市场发展,953厂逐渐也就没落倒闭,只剩一片破厂区残存于市北郊荒地。

    按说这么个破厂并不值得过多赘述,倒是当地老人对它的称呼让我感兴趣:鬼厂。据说953厂曾经闹过鬼,死过人--特邪乎的那种;

    并且军工厂这一神秘噱头衍生出了不少怪诞传闻。流传甚广的说法是953乃秘密军事科研基地,不少人曾目睹十几辆军卡浩浩荡荡驶入厂内,当时还戒严封了路;军卡走后没多久953厂就完蛋了。研究成果都拉走了,还留个空壳伪装厂作甚?肯定要倒闭嘛。

    这种说法压根经不起推敲,但当时的确有一个整编连进厂之事。不过并不是为了带走什么科研成果,此事接下来会详细介绍;

    另一个较有意思的说法则是风水。据当地老人回忆,文革期间,本市因批斗枉死的人大多抛尸在棉袜厂东南角空地处;略微研究过风水的朋友想必有所了解,宅院的东南位本就是聚阴之地,《虚本经》有云:东南积湿,骸虚,冢发则易遭厄,故以之为眼,形阔,行慎;意思是东南方位阴湿气息重,尸体葬后易被侵扰魂魄,所以在东南方位墓葬易带来灾厄,因此将此位称为冢眼,地形要开阔,须警惕谨慎。再加上这么多枉死的怨魂积尸于此,阴气就更重了。后来国企改制,某外地老板将棉袜厂承包下来,除了必要的设备厂房及宿舍留着,其余的动了大手笔,几乎把整个厂区推平重建。并且这外地佬不信邪,见厂子东南角空着,属实浪费,索性在此处打口井,挖个大的蓄水池,盖了几间平房,安上水泵和锅炉,平时供热水,冬天供暖气,就当供暖房用了。

    每当提及此事,当地人纷纷骂道:日你奶的外地佬,真他妈利欲熏心傻蛋货,还想把阴气给镇压喽?有钱就敢逆天改命?一旦动了冢眼,就你这破厂不给折腾死才怪嘞。据说后来老板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四处托关系将棉袜厂弄成专供部队的军需厂,并改名953,意图趁军队的阳刚之气来回转运势。奈何万般皆是命,苍天饶过谁,玄虚终究抵不过社会发展规律,没几年厂区还是荒败了。

    类似的传闻有很多,甚至有厂长携小姨子跑了这类恶趣味,均为道听途说加上猎奇心态所进行的改编。这里不妨剧透一下,在我后来的调查中发现,那些有板有眼、听起来毫无破绽的传闻,全是瞎扯蛋。闹鬼的真相只有一个,可知道真相的唯一当事人马九山,几十年来一直保持沉默。

    马九山参加过老山战役,历经九死一生,退伍时恰逢953厂改制,被分配到厂里保卫科上班。马九山算得上老实人,没啥花花肠子,整日醉眼朦胧看世界,嬉笑怒骂挂嘴边,照他所说,战争没有灰与白,只有生与死,也就看淡了生死,进而潇洒世间。关于厂里冢眼的说法,马九山有所耳闻,他这人信命,但不信邪,当年老山战役时碎尸遍野,满山头都被黑气笼罩,老子不照样扛枪搞冲锋嘛,阴气重没什么,只要命硬就没啥好惧怕的。因此晚上只有马久山敢去东南角的供暖房巡夜,好死不死的,诡异的事情就在那里发生了。

    保卫科是闲职,当年没人傻到偷军需厂的东西,一旦被抓就是重罪,保不齐扣上谍报特务的名号,几双袜子换牢狱之灾太不划算。马九山在保卫科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他喜欢值夜班,因为晚上管的松,能饮酒。当夜凌晨三四点的光景,马九山正和搭班的值班员喝着小酒侃大山,就看到旷寂的厂区内,两条黑影分别从男女职工宿舍出来,汇合后鬼鬼祟祟往东南角摸去。另位值班员就道:“这些野鸳鸯真是没个怕的,偷情也不挑地方,老马,你嚼着死人堆里办事,能尽兴吗?”

    马九山撇撇嘴:“嘁,年轻人哪在乎这个,说这是迷信,是不开化。没见现在小姑娘穿的哟?裙子勉强遮住腚,配上肉丝袜,啧,那大腿帮子白的哟。再说供暖房暖和,还隐蔽,窗户一掰就开了,我要是年轻十来岁,我也这么干。”

    然后那人就看向马九山。住厂职工私自夜出是违反纪律的,得管;马九山就骂:“妈嘞比,狗东西有贼心没贼胆,老子去看大白腿了,你坐着咽口水吧。”

    说完干尽杯中酒,挎上手电筒就出门了。他当时纯粹戏谑心作祟,想吓吓这对野鸳鸯,也没亮手电,摸着黑就往供暖房走。离得近了马九山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俩人得饥渴成啥样嘛,动静也太大了,随即嚼着不对劲,就听见哄咚哄咚几声闷响,这哪是打炮,都他妈打夯了。马九山拧亮手电快步跑过去,跑到供暖房门前就愣住了,一丝寒意涌上后背。

    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摆在地上,马九山用手电照了照,赫然是截手掌。

    不好,苟合保不齐变凶杀了。

    当时马九山还没顾得上怕,一心想着救人,握紧手电筒当武器,一脚飞踹破门而入。供暖房内一片死寂,地上抛洒的血迹顺着门口延续到蓄水池边,马九山抬起手电缓缓射向水面,就发现蓄水池里蹲着个裸体女子,背对着他,披头散发。

    马九山绷紧神经,刚想开口发问,猛然间强烈的恐惧感笼罩全身:人怎么可能蹲在水面上而不下沉?这是个什么东西?与此同时,那女的、暂且称之为女人,就见那裸女肩部轻轻耸动,发出几声悲拗的响动,似哭又似笑,缓缓转过头来。在手电凄白的光摄下,马九山最先看到了一张呲着牙、沾满血的嘤嘤小嘴。

    只这一下马九山瞬间就不行了,脑子一片空白。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呐?妈的还想个几把,赶紧跑!旋即丢掉手电筒撒腿朝外蹿,一口气跑出几十米开外。要不说上过战场的军人就是不一般,马九山稳稳神,莫非真就见鬼了?这你妈的,就算真有鬼,不也是死人变得么,老子见的死人多了,弄死的人也多了,死人都不怕,还怕你个鬼?老子还真要看看这到底是个啥玩意。

    想到这,在英雄主义加持下,马九山就连召唤队友都顾不上了,闷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再次返回供暖房,捡起手电筒照向蓄水池,角落却空无一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马九山下意识抬起头,随即咣的一下就炸毛了。就见头顶倒吊着一具女尸,整张瘆白的脸刚好耷拉下来,几乎贴着马九山鼻子,披散的头发则把他的头整个罩住了。这么暧昧的姿势下,马九山甚至能嗅到骇人的气息,一股摄人心魄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