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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料叶无盈却道:“公子说得对,繁阁的正事便是招待好您二位。”

    咚。

    叶无盈话音未落,游闻羽将端着的黄金酒杯搁在八仙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轻响。

    他撩起眼皮,含情的桃花眼便多了几分凌厉:“无衍道君骤然陨落,宗主有令,娇河君即为怀渊峰的新主,叶掌事是不承认我师母的身份,还是心怀二意,打算另投其主?”

    他的话音到结尾处,仿佛冬日的河水,凝结了一层薄冰。

    不高的声调,却蕴着一层灵力。

    所到之处,除却坐于主位的许娇河,侍奉在旁的仆婢均在绝对的力量中,诚惶诚恐地匍匐下跪。

    一张宽大华丽的八仙桌,只剩下空荡荡的三颗头颅竖着。

    许娇河放下筷子,左右看了看呈对峙之势的游闻羽和叶无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叶无盈退让一步,也用上更为正式的自称:“并非属下刻意阻挠,或是身有异心,实在是如梦世从开宗以来就立下一条规矩:蕴有叶氏血脉的少主弃世,他的配偶若要继承产业,须得拜过娲皇见过高堂,得到老尊主的认可,方能坐上这繁阁之主的位置。”

    九州如梦世自纪若昙的母亲叶棠手上开创,传承到如今不过第二代。

    叶无盈口里的老尊主,自然是叶棠——可叶棠早就在二百年多年以前生下纪若昙后,便自刎追随道侣纪怀章而去,许娇河又如何能够得到她的认可?

    游闻羽想到这里,便知叶无盈身后的如梦世不欲交权,设下了重重陷阱,等着许娇河一脚踏入。

    他冷着面孔捏碎手边的酒杯:“那倒是想请教叶掌事,人死如何复生,又如何能够认可师母了。”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陷入冻结,游龙般的青光摇曳,于他指尖来回游走。

    对付叶无盈,游闻羽还不屑于拔出武器。

    第12章离开黄金笼的第十二天

    不再隐藏境界的灵力释放,终于叫沉着含笑的叶无盈眼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贵为繁阁掌事,修行到两百多岁便有了合魂期的实力,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可对上比她年纪小上许多,灵力高出一个境界的游闻羽,依然毫无胜算。

    修仙者不得在人间随意动用法术,是小洞天内约定俗成的规矩。

    游闻羽竟这般不管不顾。

    倾身而来护主的女婢小厮均被术法钉在原地,眼看逶迤的青光就要照面而来,叶无盈一咬牙:“老尊主的一缕残魂就温养在娲皇像之内,只要拜过娲皇见过尊主,繁阁之印即刻奉上!”

    她的语气失去风情和娇媚之意,结尾处甚至有些破音。

    代表游闻羽意志的磅礴青光却充耳不闻,如攻势凌厉的箭镞般遥遥对准叶无盈的眼球。

    洞彻期的修士要自己今日死在此地,她别无办法。

    垂于衣摆两侧的拳头握到最紧,叶无盈的瞳孔亦在灵力的高速接近中扩张到最大。

    咻——

    屏息间,隐含杀意的风声止息,青光悬停在叶无盈眼前,旋即化作晨露泡沫,打湿了她的鬓发。

    “哈。”

    游闻羽倏忽摇开折扇轻笑一声落座:“都说修仙者到了洞彻期,施展的迷幻术就能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我境界初成,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场景验证,今日机会难得,还希望叶掌事不要在意我的无礼。”

    许娇河的目光落在叶无盈被露水打湿的头发上,接着下移,看见她一张美人面上阴晴不定的神态,才慢慢琢磨出来,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游闻羽蓄意给出的下马威。

    她顺势松了一口气。

    收钱就收钱,沾了人命可就握着烫手了。

    许娇河思绪流转的片刻,叶无盈的身体从雕花的红木椅上支起,她掏出手帕擦掉额头分不清是露水或者冷汗的湿润:“……观渺君天生风趣,小洞天内又有谁人不知。”

    游闻羽垂头凝视着手边完好如初的酒杯,半晌才道:“谬赞了。”

    许娇河唯恐他们再打起来,接过游闻羽的话头道:“依我看,这件事主要怪闻羽太急切,无盈姑娘又说得有些慢……其实只是拜副画像的事情,我也不是不……”

    “师母,慎言。”

    在许娇河做出决定前,游闻羽顾不得知礼恭顺的伪装,出声打断道。

    被他训导了一回,顷刻又是第二回。

    许娇河自觉面上无光,心里烦他,咬着唇心,半梗脖颈坐在原地。

    叶无盈同样是善于观察之人,见许娇河语气中的动摇之意,记挂着如梦世派自己前来的目的,便勾起虚弱的微笑道:“娲皇像传承自上古时代,其中蕴含神明的伟力,是如梦世的不世之宝。”

    “娲皇像从不展露于外人眼前,而举世皆向往得到娲皇赐予的祝福和庇护之力。”

    “尊主提起这个规矩,也是为了夫人好,观渺君又何必一再替夫人推脱。”

    她说得正义凛然、大公无私,游闻羽又对娲皇像知之甚少,只知道是福泽庇护的宝物。

    拜见婆母、受到祝福,表面上看起来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游闻羽人生在世百余年,自知越是看起来清白无暇的东西,越是需要小心谨慎对待。

    他暗自思忖着其中的可疑之处。

    另一边许娇河静待少顷,见他始终不说话,蛰伏的心思又逐渐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