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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出口,所有的声音都静下。

    她顿在门外,纤薄的背影投在屏风上,落下长长的一道阴影。

    良久,转身离开。

    至今日,当真再未说过一句话。

    而亦是那一日,他派人接来了眼前的孩子。

    又烈又倔的性子,像她又不像她。

    因为霍律前往,无有信物,李洋夫妇不肯放人,如此两厢发生口角动起了手,后李洋负了伤,小姑娘被蛮横带来,数日间亦是一声不吭。

    “羊角制灯,最是明亮耐用,比你前头制的寻常的灯笼要好许多。”当是昨日开始,贺兰泽传话医官处给偏殿里的李洋夫妇治伤送药,小姑娘方开始愿意拿他的东西。这会竟还出殿,出现在他这段时日里阅卷宗的地方。

    按侍者回话,她从昨日晚膳起除了饮水,还开始用膳。

    食物入腹,手中有了劲头,便又制起灯笼。

    “你怎这般喜欢制这个?”贺兰泽瞧着眼前这张凌厉飞扬的面庞,心中蓦然就软下来,敛袍坐在一旁台阶上。

    “谢……我阿母呢?不是说我在这能见到她吗?”小姑娘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贺兰泽一下站起身,只觉如鲠在喉,看了她两眼甩袖去了屋中阅卷。想着等她再问,再问两回,便带她去。

    结果,直到暮色降临,小姑娘托腮望月,哈欠连天,都没再开口。只揉了揉眼睛,继续做那盏灯笼。

    “让她用膳就寝!”贺兰泽甩袖走了。

    *

    踏月色回到二楼寝殿时,谢琼琚的屋中已经熄灯。他也没多问,只愈发觉得聊赖和无趣。

    这些日子,漆黑夜里合了眼,辗转反侧里,他也会想如何她便这般厌恶自己。

    胸膛伤口泛起绵绵钝痛,口中还有药膳未消的苦味。

    七年后,他似乎终于再也寻不到编不出她依旧在意他、爱着他的痕迹。

    她原已说的那样明白。

    她就是不愿意再过门阀争夺的日子。

    然而于他,“门阀”二字,是与身俱来的荣耀,亦是身来被箍戴的枷锁。

    *

    朝暮又转一轮。

    尚未至平旦,天还未亮,霍律便扣响了他殿门。

    敲门声急促,贺兰泽豁然睁开双眼,披衣起身。

    果然,是极重要的情报,暗子探清楚了上党郡的来将。贺兰泽看着手中的信笺,倒也未有多少意外,她都能走出那场火海,何论另外一人。

    只是来将是这人,那么此番突袭上党郡的目的便变得模糊了。

    投身仇人座下,占着长安京畿,却如此长途奔袭,只为区区一郡,显然是荒唐的!

    贺兰泽隐隐猜到些,还未想完整,便有侍者来报,杜攸来了。

    这个时辰……贺兰泽蹙了蹙眉,疾步下楼亲迎。

    杜攸本就被此间事务缠得烦闷,这会见一手教养的弟子面色发白,气息不稳地站到身前,不由瞥过二楼偏殿,心中愈发恼火。

    师徒二人并着霍律一道入的书房。

    “殿下自己看吧。”杜攸将半个时辰前收到的情报递给贺兰泽。

    乃是上党郡将领派人堂而皇之地送到的杜攸府中。

    上头只两句话,“两军交战,明战也,不累家人。望君送归家姊,接走表亲姊妹。”

    “你探子可有信了?”杜攸叹道,“这人家姊在你手中,你道他是何人!”

    贺兰泽颔首道,“是他,谢家七郎谢琼瑛。”

    “故而,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乃劲敌尔,你可看明白了?”

    贺兰泽自然看清楚了。

    谢琼瑛择取上党郡,乃千挑万选后的决定。

    可谓一箭多雕。

    只要贺兰泽不肯归还谢琼琚,那么联盟幽、并两州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因为于幽州公孙氏而言,借着公孙缨处,他勉强可以依礼退婚。但是此间谢琼瑛一旦将带回胞姐一事推成战争的触发点,为天下知,那么公孙氏的颜面将彻底扫地,再无结盟的可能。

    其次于并州而言,即便他出征襄助,这场与并州丁氏无妄的战火也是因他而起,但凡并州丢郡失城百姓伤亡,皆要算在他头上。于公便莫谈日后联盟,于私治疗他臂膀的花药亦再难拿到。

    所以即便知晓谢琼琚在辽东郡,在他手里,谢琼瑛依旧绕道上党郡,并不直接攻击他的冀州和青州。

    甚至眼下还给了他思考和分析的时机,将信私下送到杜攸府上,是提醒亦是警告。

    除却上头种种,从青州出发代他母亲前来看望他的舅家表妹如今在亦他谢琼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