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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周迟语,是周家赶尸匠的后代,赶尸匠又称移灵人,自蚩尤时期起就流传“赶尸”的方法,赶尸匠利用辰州符,将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

    家里自祖父开始就渐渐把赶尸这挑子给撂下,而我因为是八字纯阴的阴女命一直被外公禁止接触赶尸,只是他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阻止我偷学他的本事,我只记得那时我才八岁他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苍老的声音在喉间哽咽几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他眼底的后悔一闪而过转而又慈爱的看着我。

    “或许你命该如此,既然这样…就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外公会护着你的。”

    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后来不顾家人反对,我在昆明市开了间事务所专门接和鬼魂打交道的委托。

    外公名叫周长生,因此我将事务所起名为长生事务所,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怀念吧。

    接连几个月事务所都没接到任何委托,我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心里犯了难,正思考着怎么靠钱包里那二百块养活三个人时,挂在门口的迎客铃和门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小姑娘我想请问一下,你真的能招魂吗?”

    进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佝偻的身子和她这个年纪并不相符,在与我对视的那一刻彻底压抑不住心底的悲痛,她低下头抹了把眼泪又顶着浮肿的双眼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一时间事务所里很安静,只听见她尽力压低的呜咽声,我想安慰一下她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良久,她哽咽地说道: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就算你做不到我也不怪你”

    妇女从挎包里拿出一件叠地整整齐齐的校服递到我的跟前,又拿出一只透明的封口袋,里面只放着几根长发。

    “用这些可以唤回我女儿的魂魄吗?我…我有些事想听她亲口说。”

    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沉默许久,我见过很多和她一样的人,被亲人的离去压垮了精神,被失去至亲的悲痛摧毁的体无完肤。我倒了杯水递到她的手里,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拉到沙发旁坐下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方便带我去看遗体吗?”

    她闻言面露不解但还是快速点点头,转身便要往外走,我起身又将她给拉了回来,她瘦弱的身形不稳的晃了晃无力的坐回沙发上。看着她贴在脸上凌乱的发丝,我的鼻子隐隐也有些发酸,下意识抬手帮她理了下鬓发。

    “你把你家地址给我,等到晚上我来接你去。好吗?”

    “现在不可以吗?”

    “…现在不行,太阳还没完全下山,阳气还没散尽,不管是起尸还是招魂都有失败的可能。只有等到了晚上阳气弱下去的时候才能百分百成功…所以…得麻烦你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

    她抹了把眼泪把手机号和名字报给了我,互加了微信后我将她送下了楼

    “我女儿的遗体就在家里,一会回去我就把地址发给你。”

    我点头应答,又在楼道处目送着她佝偻着身躯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条巷子。刚回过头就看见穿着一身苗服的穆泓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睛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俩短暂的对视一眼她将目光收回,手指“哒哒”的敲击着楼梯扶手似乎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么?是寨里有什么事吗?”

    “…也不算吧,这次回去我听阿叔说上个月有队人鬼鬼祟祟的在寨子周围乱晃。”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枚徽章丢到我手里。

    “这是他们遗落的徽章。”

    我把徽章捏在手里仔细打量了许久,这徽章的做工精细,上头刻的花纹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日本最常见的菊花纹。

    “是日本那边的样式,不排除是在小精品店买的。或许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游客?”

    “…哎…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掂了掂徽章再次看向她,我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九黎苗寨中人和融入社会的苗族有所不同,他们擅长制蛊御虫兽且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行走在外不得随意下蛊更不能以蛊伤人性命。

    九黎苗寨分布居于云贵川的深山内,每年初春都会汇聚在降云露山附近开蛊市以促进各寨的经济。

    而他们寨子的位置除了本寨人以外旁人是不可能寻到的,除非专门请懂风水堪舆的人来。且不说如今有几个堪舆师能做到,就算是找到了,想要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沿途的毒虫毒草很多稍一不注意便会命丧当场,游客误闯进来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阿叔他们在商量对策。”

    “你们要不…搬寨?”

    穆泓摇头没有回我的话,只是愈发看得出她的焦虑来。

    “这也不是说搬就搬的…年初初春的时候才搬过,现在又搬一次会犯兵主神的忌讳。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加强寨子周边的巡逻了…”

    我颔首,之前听外公讲过千户苗寨每年初春都会更换寨子的所在地,而每次搬迁时都会请有威望的老人祭礼以求兵主神为他们指引去向。祭礼中选中哪片土地那他们就必须前去,哪怕那片土地的环境再怎么难以居住他们也必须前去,因为这是兵主神赐予的土地。如果拒绝,那他们会触怒兵主神从而被责罚。

    穆泓叹了口气把我手里的徽章拿过

    “要知道,那么多年唯一‘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渐暗的天色转身拉着她上楼,时候不早,我得提前先把该准备的东西带上。

    我坐屋里翻找着符纸,转头听见穆泓在房门口悠哉的哼着调,我回头正想谴责她游手好闲。定眼一看,她脖子上盘着条竹叶青。切,不就收拾点东西吗?我自己就够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穆泓眨眨眼笑嘻嘻的看着我,半晌她贱兮兮的问道:

    “你要我去吗?”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穆泓撇撇嘴将脖子上的竹叶青扯下塞回蛇箱里。

    “去,不过你可别指望我帮上忙,我不懂你们那套。”

    “知道知道!”

    我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她晃了晃

    “走,跟姐上车!”

    穆泓瞪大了眼跑到窗边朝下看去,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你什么时候买的汽车!在哪!?老实说你这个月趁我们不在都干了些什么!怪不得只剩两百块了!你个败家婆娘!”

    我无视她的质问,提起挎包就拉着她往楼下走。到了楼下我将一顶头盔丢给她,又摁了下钥匙上的解锁键。

    “哔哔——”一声突兀的声音从楼下拐角处传来,我快步向前一把将钥匙插入,转动,启动——!一溜烟功夫,我骑着小电驴来到穆泓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