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岳靠在一棵树上强撑着，视线始终盯着栖云寺出来的士卒。

    这批人跟之前离开的明显不同，身着铁甲，步步铿锵，手里都是短剑。他们人数不多，但每个人都是一道铜墙铁壁，在哨塔的火光下，周身闪着寒光。

    铁甲兵远袭并没有优势，应该是留守栖云寺的最后一批了。季泽岳侧身看了眼辛乾，冲他点点头。

    “上！”辛乾憋了太久，首当其冲带人与这些铁甲士卒交手。

    似乎没想到有人能摸黑上山，门口涌来的队伍慌乱片刻，继而快速摆开阵型。冰冷的武器闪着寒光，两队人马很快撞在一起，哨塔的火焰让刀光剑影更加骇人。

    季泽岳身后只剩高阳，两人依旧隐在林中树下。他们离哨塔更近，哨塔上除了火光，上面还有一口大钟。大雨之时，那口钟正好能挡住雨水让火光不灭，但挡不住值守之人。

    片刻后才有人攀上哨塔，这里居高临下，一旦钟声响起，叶城的援兵就会闻讯而来。

    “别让他上去。”季泽岳虚弱的说道，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高阳闪身而过，冲着哨塔的方向消失在密林里。

    季泽岳闭上眼，已经没法集中精力了。他扶着树站起身，抬脚挪动一步，脚下的泥土才经大雨浇灌，季泽岳踩下去像是要陷进深渊里。他弓着身，靠着大树停下来，拔出自己的剑。

    高阳出手迅速，哨塔上的钟声并未响起。但寺院门口对战胶着，铁甲兵并没有折损多少，他们本就防护完备，只需坐守即可。反倒是自己这边，辛乾带着人左支右绌，很难撼动他们分毫，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他们剑下。

    季泽岳今夜的状态实在太差，一路上来，要说没有动摇军心是不可能的。这些神策军之所以还能有与人决战的勇气，多半是在军营备战已久，一股子力气如今终于找到出口了。

    高阳不能一直与人纠缠，季泽岳身边不能没人。身前有挡路的铁甲兵，高阳也得颇费些功夫才能解决。

    等到他回到季泽岳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季泽岳左手臂上多了好几道剑伤，整个人强撑着立在树旁，摇摇欲坠。高阳神色大惊，扑过去扶住季泽岳。

    季泽岳气息微弱，像是最后一口气终于吐尽：“分两路······撤！”

    高阳看着季泽岳垂下头，失去了最后一点神志。

    他陷入昏迷了，双手不受控制的垂下去，手里的剑也掉落在地上，高阳看到了剑上的血迹。

    哨塔上的钟声响起的时候，高阳已经背着人，离开了那里。

    下山的路走的比上山快多了，铁甲兵行动受限，并没有穷追不舍。

    按照王保的路线，下山的时候他们兵分两路，便是那两声鸣镝的方向。

    神策军在山上对战铁甲兵没有优势，但下山与其他东离人马相遇，便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与其他几队神策军两面夹击，让下山的这些东离士卒损兵折将。

    这场袭击虽然没有攻下栖云山，但胜在他们对地形的掌握，大败两路东离军。

    季泽岳在军帐中昏睡了三日，他身上除了剑伤，还有蛇毒。

    有骠骑大将军的职位在身，季泽岳受伤昏迷的消息不能外传，只说是帐中议事。高阳跟吴成每日轮流守在外围，连傅贵来都能给挡回去。

    随军大夫既要医治季泽岳，还要照顾闻讯病倒的柳正风。此外，齐京来的那位太子詹事，也开始频频找他医治喉疾。他手忙脚乱，分身乏术，受伤的士卒只能稍稍应付过去。

    高阳让王保去请欧阳月来，王保懵懂不知，但高阳知道，季泽岳上山的状态跟周离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绕过周离，让王保去请欧阳月来医治。

    王保从栖云山下来成了香饽饽，军中士卒对他敬重了不少，高阳也不扣着他的银子了。吴成回来后，也偶尔打趣他身价见涨。

    但没等王保去请人，欧阳月自己来了，身边跟着周离。

    欧阳月不愧他神医的名头，除了剑伤跟蛇毒，还在季泽岳身上发现了断息散的痕迹。蛇毒掩盖了断息散的症状，所以高阳他们虽然心有疑虑，但也说不出什么来，随军大夫根本没诊断出来。

    周离在季泽岳床前守了三日，她能感觉到高阳的目光如剑，每次进来就闪着寒光。但周离视若无睹，她现在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季泽岳，每次换药都不假借他人之手。季泽岳的手臂还在渗血，换下来的绷带上带着泛黑的血迹。

    那些伤是季泽岳自己划的，断息散的药效太猛，而他必须保持清醒，他对自己下手了。最终让他昏迷不醒的，才是蛇毒。

    那几道刀伤划在季泽岳手臂上，也划在周离心上。面对着昏睡不醒的季泽岳，她那点强装的无所谓的态度，如今都被撕破了。

    季泽岳昏睡的时候，眉心不时会拧起来，堆成一个小疙瘩。周离的心也拧成一团，探手抚在他额头，轻轻的划过眉峰，直到他眉头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