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那天，明朗终于松了口气。

    宋景文那一刀捅得很深，他打定了主意要和明路桥同归于尽，很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所幸骆岸辉不久后稳定心志清醒过来，将他送去及时抢救，保住了性命。

    原本留在宋景文体内的，那一股属于明路桥的意识，则是被“种子”反噬，自行消散了。

    连意识都不再留存的人，自然等同于死亡。

    数日后，星际刑警在某个星系发现了藏匿着的明路桥的同党，其中大多是协同明路桥进行人体实验的科研人员，另外，他们在那个实验基地还发现了明路桥已是一具空壳的躯体。

    明路桥的肉体被处理后不久，明朗和明崇一同去往帝国的某间私人疗养中心，探望明崇的母亲。

    那是一位只会呆滞地望向某个方位的妇人，不管他人如何呼唤，都不会给出回应，虽然经历了岁月侵蚀，但依旧能从她的面容上窥见几分当年的优雅。

    “妈妈，我把害你的那个人亲手抓住了。”

    明崇母亲的意识也早已消散，如今空留一具躯体，自然听不懂明崇在说什么。

    但明崇还是上前抱了抱她。

    “我和哥哥会拥有很好的生活。”

    ……

    明崇和明朗一同离开时，林荫小道上有风吹过，簌簌敲打着叶子，拨动那投射在地上的光斑。

    明崇一言不发地抬头望了一会儿大树的枝桠。

    他平时不会表明自己的喜好，对外物也向来无动于衷，永远表现得很是冷漠。

    但这一回，明崇小声地对明朗说：

    “阳光好温暖。”

    —

    宋景文腹中的胚胎并没有保住。

    也因为这样，所以明朗保留了追究他私自拿走自己精子，用于繁衍一个孩子的非法行为。

    医疗中心的人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是双亲一方一意孤行的意愿，纷纷向明朗表示了遗憾——那本是一个发育良好的健康胚胎。

    即便那胚胎活下来，明朗也不打算让它降生，生命是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被宋景文如同儿戏一般培育出来，又没有在双亲的爱与祝福中被期盼着现世，这对孩子本就不公平。

    特别是有了明路桥那样漠视生命的父亲，明朗更加不想走上相同的道路。

    但他还是偷偷给孩子买了一只星笺。

    联邦的星笺是一种能够漂泊航行近百年的极小飞行机器，只有巴掌大小，机器内通常装着人们对逝者的思念，想要让这份感情在虚无的宇宙中延续百年。

    明朗放飞星笺的时候明崇也在场，他见哥哥抬头怔愣地望着那一点星光飘远，许久没有回神，于是向明朗提议道，“如果你喜欢孩子，不如让骆岸辉给你生一个，孩子成年之前的生活费都由我出。”

    至于明崇为什么不自告奋勇来生，就他的观点看来，自己这种性格恶劣的烂人，多半也继承了许多明路桥的有害基因，最好是就此断绝了后代，以此为全星系的和平做一点微小的贡献。

    但哥哥不一样，哥哥是他心中最好的人，所以如果哥哥喜欢小孩，那他也会非常疼爱哥哥的孩子。

    听着明崇的胡言乱语，明朗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

    “不要乱说话。”

    他们两人放完星笺，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正从星笺商店里走出来的宋景文。

    乍一对视，宋景文的眼睛先是闪过了欣喜的光芒，又很快地黯淡了下去。

    他握紧了手中的那只星笺。

    “对不起。”

    这句道歉里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宋景文原以为自己再见到明朗，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是有些许颓然地拿出了一份文件，不复指挥官的威风与自傲。

    那是联邦的离婚协议，只需要明朗的一个签名。

    见状，明朗没有多问，十分利落地在文件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递回文件的时候，宋景文有些用力地捏着纸张的边缘，就连揉皱了也没有察觉，还是明朗的轻声提醒，才让那份离婚协议躲过了被捏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