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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骗。又或者欺瞒。廖远停的人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谎言。父母、朋友、恋人、因他的家世背景讨好他的同事。每一个都围绕在他身边,无论出发点是善还是恶,有些还打着为他好的理由要他接受、感激。

    如果他不接受呢。

    如果他将烟灰缸扔到廖华恩身上,推开门告诉苏婧,他为了上位出轨女市长。

    会怎么样。

    会比现在过得好吗?会过上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吗?

    在他十几岁的年纪,他推开那扇门,面对苏婧沉默,错过了最好的、拥有勇气的时机,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他以为时间那么多,相处的次数那么多,早晚能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他心中的沉疴。

    他以为。他以为当下的选择不会后悔,却在几年后才明白。

    他看着坐在病床边的苏婧。她有些憔悴,自从他出事以来,她再没有明艳过。

    他想违背母亲的教导,横冲直撞地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不用瞻前顾后、左右思量,不用顾全大局、权衡利弊。

    撕开十年前贴在他嘴上的隐形胶布,让他大声反驳廖华恩,什么面子、地位、权利,他有权说出真相,她有权利知道真相,而不是让他被迫后退,将自我情感捆绑,压抑到最深处。

    他想大声斥驳因为他的身份而虚伪夸赞的老师,为廖远停争取些什么,为廖远停本人,而不是廖远停这个名字,这个身份,遵守他们成年人不成文的规则。

    更想告诉刘学,不要自以为地对他好,他最怕自以为地好,他的原生家庭是最好的例子,自以为地维持着虚假的美好——他们并不幸福。

    可是他没有,十年前没有勇气,如今依然是胆小鬼。

    “怎么这样看我。”苏婧摸摸自己的脸,给他盖盖被子,摸摸他的额头。

    廖远停看着她,说:“妈,我爸来过吗?”

    苏婧一顿,慢慢收回手,笑着:“来过。不过他来的时候你都睡了。他忙,你知道的。”

    “他来过吗?”廖远停执拗地问,“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苏婧沉默一秒,躲开了他的眼神,轻松道:“哎呀,你还不知道他,忙完这段时间会来的。”

    廖远停平静地说:“他不会来的。”

    “怎么不会来,你别瞎想。”苏婧瞪着他,“他是你爸爸,他也很爱你。”

    像是怕廖远停又说什么,苏婧起身就走,廖远停看着她逃离的背影,说:“别骗我了,他不会来的。”

    苏婧开门的手一顿。

    “我没有听他的话,他认为我活该。”

    他有错,还想得到廖华恩的善待,痴人说梦。

    苏婧沉默片刻,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她靠着冰冷的墙,双手捂脸,深吸一口气后给廖华恩打电话。

    走廊尽头,她压低声音,明显的悲愤与难过,尾音都是抖的:“他是你儿子,虎毒还不食子,你就不能来看看他吗?你非要把人逼死?!”

    “他想不想见你?你开什么玩笑,他不想见你你就不来了?你说的怎么这么轻松?”

    “我警告你,你不来,我就死在你政府门口。”

    廖华恩挂断电话,看着黑屏里的自己,问助理:“哪里可以染发。”

    助理一愣。

    他将他几乎全白的发染成了黑色,打着发蜡,一丝不苟,衣服毫无褶皱,状态看起来年轻但威严,十分气派。他从轿车上下来,端的是一个主宰风云的位高权重的长者气势,不少人都看他,看真正的有权人。

    廖远停再没问过刘学有关学校的事,安静地接受他的陪伴。刘学趴在床边,勾着他的小拇指,门被推开的时候还以为是苏婧,他下意识笑着转身,一句阿姨好还没喊出来,就愣在原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廖华恩淡淡地看他一眼,看向病床上的廖远停。

    刘学下意识后退一步,挡在廖远停跟前,护住他。他想问你来干什么?但又知道不能这么问。虽然导致廖远停出车祸的凶手不是他,但刘学并不完全信任他,也无法对他掉以轻心,还是十万分的警惕和防备。

    廖华恩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卵击石的蠢货。他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站到刘学跟前,廖远停挣扎着起来,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廖华恩看他一眼,又看眼刘学,转身出去。刘学连忙扶住廖远停,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廖远停知道肯定是苏婧给廖华恩打了电话,但不明白为什么刘学看到他会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