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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楚地记得他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的白车,和秋澄打电话,等秋澄过红绿灯。
    他应该是在绿灯跳起、白车驶过路口的时候便转身离开办公室下楼的。
    他会在地库接到秋澄,然后牵着秋澄的手,和秋澄一边说笑一边坐电梯上楼。
    他怎么会在这里?
    穆行天的大脑从未经历过这样停滞运转的时刻,连情绪都好像消散了,灵魂都仿佛被禁锢住一般。
    稍微恢复点意识,是听到有人喊他,他动了动,感觉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他想去回应喊他的那道声音,却忘记了回头,过了会儿,他低头抬起手,看到自己两只手上全是血,鲜红的、冰冷的、已经凝固的血。
    穆行天的双手开始颤抖,意识与情绪回笼前,恐惧率先侵袭填满胸腔。
    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想起来了,当时是他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车身翻倒、车门拉不开,他跪在地上,从主驾半落的车窗看到里面昏迷的秋澄。
    他喊秋澄的名字,秋澄一动不动,他伸手进车里试图叫醒秋澄不让他昏睡过去,却从秋澄头上摸了一手的血。
    血、手上的血,都是秋澄的,是秋澄的。
    穆行天浑身发颤,意识与情绪终于彻底归位,这个时候,他的心绪已经完全被恐惧填满了,但他的理智却又在这一刻拼了命地占领了大脑,告诉自己,会没事的,医院、医生、救护条件都是最好的,剩下的就是时间,对,时间,等,只要等,等抢救结束,秋澄就会没事了,会没事的。
    穆行天在抢救室门前站了不知多久,僵硬地抬步,挪去了抢救室门旁的座椅坐下。
    他染了血的手就这么垂落地搭在大腿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
    裴玉办好手续快步来到抢救室这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穆行天空洞着神色木然坐在那里的画面。
    其实别说穆行天,裴玉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这会儿需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裴玉来回奔波、电话打了无数,现在也有不少决定需要做。
    裴玉来到穆行天身边坐下,低声唤了声「老板」,告诉穆行天,撞秋澄的是杜炎炫,杜炎炫醉驾,车也翻了,人刚刚也被救援队的人救出来了,送到了离这里几公里远的另一家医院。
    裴玉刚说完,就看见穆行天太阳穴处的血管一下爆了出来。
    男人缓缓扭头,眼白处尽是赤红的血丝,看过来的目光跟要生吞人似的,格外的冰冷。
    “你说谁?”
    穆行天的声音也沉到了地心。
    裴玉:“杜炎炫。”
    穆行天回过头,什么也没说,裴玉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气场一下变了。
    裴玉接着道:“是我们这边报的警,警察之前问的时候,我说我们这边是被撞一方的亲属。警察已经去调路口的监控了,我等会儿会带律师跑一趟警局。”
    “杜炎炫那边,他的车虽然毁得面目全非,但他从车里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有意识,我看到他打电话了,似乎是打给了美国那边的家里。”
    穆行天看似沉默地在听,实则浑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了起来,下颌也咬得死紧,是情绪逼近临界点的表现。
    恰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的陆江淮跑到了抢救室前。
    因被门截住了去路,陆江淮气愤地在门上重重地锤了一拳,扭头看到坐在一旁的穆行天,陆江淮几步上前,一把拽住穆行天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怒瞪着近乎爆凸的双目,大吼着喊了出来:“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让你把杜炎炫那疯子送走!有没有!?现在出事了,你满意了!?”
    穆行天本就在忍耐与爆发的临界点,陆江淮的这一举动无疑是一把催化剂,激得穆行天当场爆发了出来,一拳就冲陆江淮挥了过去。
    陆江淮被揍了一拳,抬手朝着穆行天也是一拳,两个男人跟你死我活的野兽一般,直接就在医院抢救室门口打了起来。
    跟着赶来医院的郭梦心惊讶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不是说秋澄出了车祸正在抢救的吗,这两人在抢救室门口干嘛!?
    “都给我住手!”
    混乱暂止,陆江淮最后被裴玉隔开,远远地警告地抬手指了指穆行天,扯着被揍破的唇冷冷道:“穆行天,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穆行天没理陆江淮,也没管被扯得凌乱的领口,重新沉默地在门边坐下。
    目睹这一切的郭梦心总觉得有什么一闪而过自己却没有抓住。
    她暂时也顾不上这些,见穆行天冷冷地坐着不理人,就问裴玉秋澄怎么会出车祸。
    裴玉简单地说了下情况,郭梦心心惊竟然是杜炎炫撞了秋澄。
    她第一反应,杜炎炫是故意的?
    她是不知道杜炎炫和秋澄一直不合的,她只是纯粹了解杜炎炫,知道杜炎炫做得出这种事。
    现在也不是纠结杜炎炫为什么会撞秋澄的时候,郭梦心抓重点地问:“小澄送过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医院有说吗?送进去抢救多久了?”
    这个夜里,谁都没有睡。
    裴玉找律师去警局看调出来的路口监控与警察拿到的杜炎炫车里的行车记录,穆行天、郭梦心、陆江淮三人一起等在抢救室门口。
    期间抢救室的门开了几次,三人赶紧起来,可惜都只是医护进出,没有问出秋澄的抢救情况。
    凌晨两点多,抢救室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绿色手术卦衫的男医生走了出来,问谁是秋澄的家属、家属过来听一下病人的情况。
    门口三人一起迎了过去,陆江淮没吭声,郭梦心本想说她是秋澄的阿姨,穆行天率先道:“我是。我是他男朋友,跟我说吧。”
    郭梦心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抬头向穆行天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