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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从那天之后,傅岑发觉自己好像开始注意孟娴了。
    她经常去艺术楼天台背书,多数时候是英语;课间休息,周围再乱,她也能不受任何影响、稳稳当当的做题;偶尔也会有不喜欢她的同学,在背后说她坏话,可能是实在挑不出毛病了,他们只能说她的“穷”。
    穷到什么地步呢?
    孟娴考进那所重点高中的时候,是特困择优生,学费学杂费全免,老师还帮她申请贫困补贴。孟娴的穿着打扮也从来和漂亮不沾边,全校统一的校服,洗到发白的鞋子,有时扎马尾有时剪成齐肩短发。头绳是黑色素圈,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发卡手表之类的配饰。
    这些种种对于青春期女孩子来说难以启齿的困窘,在孟娴那里好像激不起一丝丝波澜。她照常吃食堂最便宜的饭菜,做题的时候用笔帽当发卡别好额前的碎发,坦坦荡荡地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补助金。
    就好像她内心自成一种气场,只管走自己的路,旁人再怎么样都不在乎。
    傅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同龄人,说真的,他有些羡慕她。
    羡慕她可以心无旁骛,羡慕她永远从容不迫。
    他于是开始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对她有好奇心,想了解她的一切。可能是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忽然有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盼头儿,傅岑在学校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堆堆成了他和孟娴的“共同财富”,而傅岑也默许了这件事。
    有时他遛完了堆堆带它回去天台,孟娴还在学习,他也不打扰她,把猫抱进笼子里就靠坐在墙角睡觉。
    他有轻微的精神衰弱,在家总是睡不好。精神世界本就贫瘠荒芜,对他来说,人生没什么意思,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他只有孟娴一个朋友……应该勉强算是朋友吧,他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他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他和孟娴之间还是“同学以上,朋友未满”的关系。直到冬日的某天,明明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平常雷打不动去背书的孟娴第一次没有去天台。
    一整天都没有。
    第二天,第叁天,还是没有去。
    傅岑在班里坐最后一排,孟娴坐第叁排正中间,这样的距离对他来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很想问她为什么突然不去天台了,但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又该如何开口。
    心脏像被放在温油的锅上煎熬,不给他个痛快,但又令他浑身焦躁难安。
    他频频地往孟娴的方向看过去,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头。
    下了课,孟娴从他身边经过,急匆匆地,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傅岑视线追着她跑出去,隔着窗玻璃看见孟娴和一个男生面对面说话。
    那男生穿高二的校服,递给孟娴一个饭盒,两个人又笑着说了几句话。傅岑前排的几个女生也注意到了,低声窃窃私语的八卦:
    “……跟班长说话那男的,我在光荣榜上见过,戴眼镜也好好看啊。”
    “……他跟咱们班长什么关系啊,两个人好亲密哦……”
    不知道为什么,傅岑心里忽然空落落地难受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他算着时间跑上天台,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甚至一直放在那儿的几本书也不见了。
    只剩下堆堆的笼子,小猫孤零零地趴着,和他一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