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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也不知为何,今日东奔西顾有些勉强,四足蜷着,仿若还有些害怕。
    “咳咳……”
    西辞闻声侧过头,才发现案几旁还坐着个人。居然是珺林,正在烹着一壶“松风翠乳”。
    “下来,吃萝卜去。”他目光落在两只白兔身上,话语冰冷,仿若生着气。握着炉柄的手,指节青白,手背青筋突突颤动。
    西辞还没回过神来,东奔西顾便已经从她怀中蹿下,奔到碟子旁继续吃了起来。
    “醒了?”珺林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柔柔糯糯,温润良音。甚至仿若忘记了昨日西辞怒火冲天瞪着他的模样,只将茶递上,“喝吧!”
    西辞有求于人,便也换了一副脸色,接过茶水时还不忘道谢。然茶水入腹的一瞬,不禁蹙眉顿了顿。
    “茶里添了味葛丹粉,安神的。昨夜可是梦魇了,睡得不安稳!”
    “你……”偷窥她睡觉吗?西辞豁然抬起头,目露杀意,手中聚灵。
    “你脸色不好,气泽也不匀。”珺林只当没看见,给她添上茶后,竟还接过东奔西顾,帮她喂养。
    西辞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面颊。一时也没注意到东奔西顾恐惧的眼神。
    她将茶水饮完,又道了声谢。
    正喂着兔子的珺林勾了勾唇角,“不谢。昨日惹神君动怒,本君今早特来赔罪。”
    这话落下的时候,司工神使昀贺正走至殿门边,打算上呈清单。却是默默地侧身站住了。
    原是第一次,他听到自家君上言慌。
    明明昨日,西辞神君回塔不过一个时辰,君上便也匆匆入了塔。他记得真真的,他本想重新回塔清点,却被守塔神使拦在了塔外,说是君上有令,有事与西辞神君密谈,任何人不得进塔。让他在外候命。
    在外候命!他便这般巴巴候了一夜,直到今早寅时一刻,塔们大开,他方才入内再度清点核对。
    君上可是一夜不曾离塔。
    君上为何一夜不曾离塔?君上一夜不曾离塔做了什么?
    自然,他不敢问也不敢说。守塔神使更是该没有眼睛时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时没有嘴巴。
    偏殿内,西辞闻得珺林此言,只觉交易有望,遂而噙了抹极深的笑意,“珺林神君先前所言,不卖圆毛,可是为何?什么样的条件,您但开无妨。”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西辞是没有底气的。七海的神位、六合的法器,能动的都被她拿去换圆毛了,如今她能拿出手的便是七海、四野的领土,实在不行大宇双穹也是可以冒死考虑一下。
    “你还有钱买?”珺林昨日被她绕了半晌,此刻早已恢复了清醒,一开口便直中要害,“难不成在打领土的主意?且不说本君对你那几处疆土无甚兴趣,便是有兴趣本君也不敢染指,劝神君也莫动这般心思。”
    “尤其是大宇双穹,那可是母神英灵镇守之地。”珺林顿了顿,将最后一块萝卜喂给兔子,方才又道,“本君可不想被雷劈,也不想神君被雷劈。”
    西辞眉头皱得深了些,这人莫不是施了“追思诀”在自己身上吧,如何这般清楚自己想法?
    一时语塞,对方的声音却又响起。
    “西辞神君这般喜爱圆毛,可是万物皆可换?”
    “当然,只要本君有。即便没有,本君也可想法子寻来。珺林神君想要什么!”西辞一双杏眼放出光彩,腾出一只手给珺林倒了盏茶。
    珺林瞧着她那副样子,接过茶水兀自笑了笑,“罢了,七海八荒结盟数十万年,本君送两头给你。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西辞急道。
    珺林目光重新落在两只兔子身上,挑眉清嗓:“素日里抱抱摸摸便罢了,不许亲,也不许睡。”
    “那不行!”西辞想也未想,直接回绝,“本君寻来,就是为了陪本君亲亲抱抱睡个觉的。你这人真有意思,送个东西还要管人家怎么使用!半点诚意皆无!”
    “……”珺林被噎住,原给兔子为萝卜的手一时用力,竟将整块萝卜塞入兔嘴。
    一时,兔子龇牙咧嘴地窜起,不住咳嗽。只往西辞怀中扎去!
    “你做什么?”西辞从座榻上豁然腾起身来,接过东奔西顾,一双杏眼瞬间蒙上雾气。
    “我……”
    “你闭嘴!”西辞喝道。
    被噎着的是东奔,此刻它的一双直耳翻折聋拉了下去,两颗红宝石瞪得大大的,已然要背过气去,西辞急的手足无措,眼泪居然一颗颗砸下来。
    这一万年来,珺林只听闻她爱圆毛如命,却也从未见过她到底怎么喜爱。此番算是见识到了,她居然能为了一头宠物掉眼泪。
    “我帮你!”
    “滚!”西辞抱着兔子,挥开珺林,方才渡过灵力,巧劲化碎萝卜。脑海中昨夜那梦再度浮现开来,明明是极温馨安适的,可西辞看着怀中的兔子,却蓦然感到心悸。
    半晌,她方抬头望向珺林,冷言正色道,“东奔没事便罢了,不然本君踏平八荒!”
    “你再说一遍!”珺林简直不可置信,“不过一头宠物,你居然能说这样的话。”
    “说一百遍本君也还是这句话,谁敢碰本君的圆毛,本君就灭他全族!”
    “今日这只兔子要是真死了,你也要灭本君全族吗?”珺林原就苍白的脸,此刻又白了一层。
    “你聋了?本君第一遍就说了,踏平你八荒!”
    “你……本君原还想送你两头……”珺林的脸已经不是苍白,而是铁青,捂着胸口几欲气结,“……本君、本君不送了!”
    说着拂袖欲要离开,却又瞥间西辞赤足站在地上,只咬牙道,“把皂靴穿好!”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多管闲事!”西辞看了眼自己露在长袍外的双足,悠悠撸着怀中的兔儿,抬眼望向被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