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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也没什么信心。以前的学校都是宣传委员和几个字写得好,画画得好的班干部办黑板报,自己从未参与过。这里每个人都得动手。画画就画画吧。
    星期四大家都已经把自己的板块写好。一块一块的文章之间留着细长的空地。馨彤知道那是留给自己画花边的。黑板的四个角留的空间比较大。那里需要画些大的图案。
    周末以前必须完成黑板报让馨彤压力很大。她已经在放学回家路上跟钧宇抱怨几次了。星期五放学的时候,她愁眉苦脸地跟钧宇说,“你先回去吧,我得把黑板报办完。”
    “我等你。我做作业。”钧宇说。
    “好。”馨彤感觉好一点。真的也就好一点。她慢慢腾腾地拖桌子摆好,然后拿着插图本和两大盒彩色粉笔走过去。
    馨彤先从容易的下手,在文章板块间勾勾花边。她很喜欢字母s一个一个窜起来,就画了条紫色的。她也喜欢简单的小波浪,就画了条蓝色的,每个小波浪下打个黄色小点。她也画了一排小花。中间一个小圆圈当花蕊,边上四个小半圆当花瓣,一条短线当花杆,底下一左一右两个小椭圆当树叶。她还画了排小鱼。一个侧倒着的三角形后面一个小梯形。再一点一个反括弧当眼睛。
    花边画完了,后面的就痛苦了。馨彤拿着插图册前前后后翻了五六遍,最后决定黑板左下角画第三页上的海浪和上面翻飞的海鸥,右下角画第八页上的两个小孩,左上角画第十七页上的垂柳和远山,右上角画第二十六页上五彩缤纷的花丛。
    决定画什么就不容易,真的画起来就更难了。画册上的海浪那么的平滑,海鸥那么的生动,小孩那么的活泼,垂柳远山那么的静宜,花儿那么的艳丽。虽然都是简笔画,可就是那么的有生气。
    馨彤觉得自己怎么画都那么的死板,那么的难看。她一遍一遍地画,又一遍一遍地擦掉。画下面的海浪海鸥泄气了,就爬上课桌画垂柳远山。那也让人泄气。她擦掉,跳下课桌,去画小孩。这么丑,她擦掉。再爬上课桌画朵向日葵
    钧宇在做数学作业,一个小时才做了一题。他看着馨彤不停地画,不停地擦。看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咬唇的时间越来越长,咬得也越来越狠。他有点心疼。他在心里叹着气。如果只是下面那两幅画,他早过去帮她画了,也就几分钟的事。可是左上角和右上角的画,却是一定要站在课桌上画的。他知道馨彤不在意他的残疾,可是他爬上课桌画画是一定需要帮助的,也一定狼狈得很。馨彤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让看到他的无助和狼狈的人。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候,馨彤终于扔了粉笔和画册,沮丧地在黑板前的板凳上坐下。
    钧宇拄拐走过去。“其实你画得还可以。别擦了。”
    “你不用安慰我。幼儿园的小孩都比我画得好。” 馨彤抬头。
    钧宇看她右边脸颊上有道浅浅的红的黄的粉笔印子,估计是手扒开散发时擦上去的。她皱着眉,瘪着嘴,满脸忧愁,已经快哭出来了。
    钧宇的心猛地一紧,“我帮你画吧。”
    “真的”馨彤立刻眼睛瞪大,脸上绽开笑容,眼里重现光采。
    钧宇在心里长叹一声。能换她这张笑脸,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你帮帮我。”钧宇看一眼黑板上方。
    “哦。”馨彤跳起来,开始搬桌子。她原先搬了三张课桌放在黑板前方。课桌间大概有三四十厘米的距离。她把课桌往中间并紧,左边和右边各加了一张课桌。然后她在那排课桌后开始加一排课桌。加完一排,她又开始加下一排。
    “馨彤,两排够了。”钧宇撑着拐站在边上看她满头是汗,脸上有些许歉意和无奈。
    “三排安全些。”馨彤把第三排摆好。整个教室的桌子被她拖了一半,在教室后面搭成一个平台。
    钧宇拄拐走过去。转过身背靠着平台。他从腋下拿出双拐。馨彤伸手接过,把双拐放在台上。
    钧宇双手从两侧撑住身后的桌子,突然双手一用力,右腿一使劲,身子往上提,然后半坐在身后的桌子边上。他的右腿稍微有些摇晃,细弱的左腿却晃得厉害,完全不受控制。馨彤站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
    钧宇双手撑着桌面往后移,整个人都坐上桌子后,撑着身子往右转。他抬起右腿到课桌上。然后弯腰用左手捞起还掉在桌面下的左腿,双手把它搬上桌子。他始终没有看馨彤。
    馨彤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她并不知道钧宇的左腿早就完全瘫痪了。钧宇左腿萎缩细瘦,在裤腿里也看得很清楚。只是馨彤从未深想。平时和他一起走路,或是在他起身坐下时帮他拿拐放拐她也没有觉得他的左腿有什么特别。她觉得钧宇坚韧、聪明、又英俊。她喜欢他乐观向上的精神,超然脱俗的气质。她更佩服他过人的才智。他的残腿和拐杖在她眼里几乎是隐形的。
    今天第一次看着钧宇这么艰难地搬动完全不能动弹的左腿,馨彤的心开始麻麻地疼。我只知道他不方便,原来却是这么的辛苦这就是他从很小的时候起每天所面对的。可他却长成这么一个沉静、温润、优秀的人。馨彤的心颤抖了一下,就像有什么东西敲在心上。
    钧宇把左腿搬上去摆好,伸手去够双拐。
    “等一下。”馨彤赶紧爬上课桌。拿起双拐,递给钧宇。然后扶住他,帮他撑拐站起来。唉,自己本来就不会画画,画得不好有什么关系为了强要面子,让钧宇这么折腾。馨彤开始后悔又难过。自己真的跟妈妈上次说的一样,一点都不懂事。她有些恨自己了。
    钧宇拄好拐,稳了稳。往前小心地走了几步。馨彤紧张得要命,手一直搭在他的胳膊上,直到两人都走到黑板前。钧宇站稳。把右拐递给馨彤。他这才看她一眼。
    馨彤接过拐的时候也看向钧宇。她脸上很平静,没有钧宇害怕看到的惊讶、同情、或嫌弃,有的只是崇敬、关切、自责、和疼惜。馨彤就像清澈见底的小溪,她的想法你可以清清楚楚地从她明净的脸庞和双眸中读出来。钧宇心里一阵激荡,仿佛暖流流过。
    “粉笔。”
    馨彤弯腰从课桌上拿起彩色粉笔盒。
    “咖啡色。”
    馨彤递给钧宇咖啡色粉笔。钧宇左手拄拐,平衡好自己,右手开始画树干。
    “绿色。”
    “黄色。”
    “蓝色。”
    馨彤不停地接下钧宇用过的粉笔,再递给他新要的颜色。她看着钧宇寥寥数笔,就画好了远山和垂柳,而且画得比她的真是要好看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