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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该最炎热的夏季却冷淡如雾。像是早春的枝头花蕊将放未放,城市蒙着一层朦胧的雪景。
    东三区即将成为生死之战的鲜血战场,所有人都逃得远远的,逃不走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一般瑟瑟发抖。
    唯独青湖尚未冰封,近十平方公里的水面,湖心岛周围冻着近百米的厚厚冰层,将那座不大的孤岛紧紧围住。
    宿恒率兵走来时,仅供一人行走的冰道倏地出现,银发的男子走来很是温和地说:“宿恒,殿下已经在岛上等你了。请独自前往。”
    “朕知道了。”宿恒今日穿着一套随意的深色衬衫,暗金纽扣显得有些黯淡,他整理好自己微乱的黑发,而后看向身后的将军道:“一切依照计划行事。”
    “陛下,保重!”
    真的就像宿恒行兵前说的一样,这场决战会是他与北国王女的单独较量。然,现在魔力石已经枯竭碎裂,宿恒自身的魔力再强大又怎会是那个恶魔的对手?
    一万多名忠心的将士们看着宿恒走上冰道的决绝背影,险些情绪崩溃。宿恒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了,如果他不在了,待会他死了,这个世界就真的会被那个王女毁灭殆尽。
    “不收到殿下的信号,我们是不会动手的。”盖亚睥睨着众人淡淡道:“请皇帝陛下放心,殿下绝不会趁你不在、在你还活的时候将他们全部歼灭。如果她真的想,你们也没办法活着走到这儿来。”
    遍体生寒的可怕感觉从脚底传来。在场的大都是经验丰富的死士,太多人见过尔尔抬手之间将数万人化作冰雕的恐怖场景。
    就连最凶恶的地域描述都没有如此可怖。
    “如果北国的士兵一直不动,就呆着保存实力。待我的信号发出后即刻作战。”宿恒朝众人挥了挥手中的小棒,那是传递信号的火星子。
    众人立刻原地严正以待。
    盖亚回到了湖的另一侧,那儿已经呆着北国最后的人偶士兵们,区区三百个,但足够与万名士兵一战。
    而且数量根本不重要了。哪怕只是三个,甚至一个都没有,只要有北国王女一个人就够了。她是如此强大,就像魔鬼一般湮灭与破坏。
    离岛越来越近了,本该芳菲已尽的桃花正灼灼开放,桃粉色的花瓣片片飞落,小亭下的水池尽头躺着一具尸体。
    “艾洛哈德。”宿恒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很眼熟,原来是早在之前早就离开国都的人。西方帝国已经全部覆灭,艾洛独自来到东三区,就是没见到尔尔他也会选择自杀吧。
    “宿恒,你来啦~”
    少女的嗓音就像黄鹂般清亮动人,亭中的人儿今天穿着的也是同那日一般的简单白裙。两条细窄的肩带松松垮垮的,劣质的布料早已被她丰盈的娇躯撑开。
    她欣喜雀跃的模样让宿恒晃了眼,她全然不似尘世之物。冰层与水面之外是上万紧张的士兵,这将是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惨烈战役,而少女却天真的像是等待心上人。
    “你好慢啊,竟然让我等了那么久。茶都要凉了。”
    尔尔抿着笑,拉住宿恒的手坐到石桌的另一边。桌上摆着一壶甜腻的水果茶,晶莹的玻璃器皿很精致,小小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呐,尝尝看。我亲手做的。张嘴~啊~”
    各种口味的方块蛋糕小巧诱人,宿恒听话地张嘴,很清新的抹茶味。尔尔又拿了一个巧克力的喂给他,“小时候总说要自己做下午茶给哥哥吃,现在补上啦。”
    “对不起。”
    甜的有些涩了,宿恒咽下后看着尔尔满是愧意:“我不记得了。如果我记得你的话,渺渺……不,尔尔,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不怪你。”
    尔尔倒了一盏茶给他,“是我要求宿齐把你的记忆抹掉的。”
    茶水险些噎在喉中,呛得眼前发黑,宿恒缓过神来看见少女清澈无瑕的眼神,唇边的笑容竟然还有些得意的洋洋自夸。
    “尔尔,我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
    尔尔恢复了冷淡的面容,就像在战场时兵戎相见的模样,理智的毫无差错与犹豫。“就像我在围猎时说的,你把我丢在那儿,宿子明就会来挟持我当做人质要挟你。早已布置好的魔力就会引爆地面将他俩一举歼灭。从最开始这就是个局,从我们出生开始,我做哭泣包你来疼我宠我,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最没用的小家伙,却是你最大的软肋。”
    “为什么?”
    宿恒彻底懵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宿渺分明是个低魔者却能做到那么多的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宿渺才是最大的威胁?
    那般看似无奈的必死之举,竟然是她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
    “包括父亲打骂我也是,他的魔力特性与记忆有关,所以最发现了我血脉的异常。”尔尔噙着柔和的浅笑说:“我的血中有几千年来斯塔克家族全部的记忆,关于魔力,关于统治和野心。如果不是玉菲抽了我的血导致我魔力枯竭,宿齐看的并不清楚,很可能我还没出生就被宿齐杀死了。”
    她说话时风轻云淡,还有些庆幸的小感激。纵然此时身处两军战场中心,宿恒终究是没忍住,站起身来将尔尔拉至怀里,狠狠地拥著她不住地揉着。
    “对不起,尔尔,对不起。让你从小被父亲打骂,活在随时丧命的风险里,我真的……”分明被算计了那么多却还要故作轻松的模样。宿恒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玉菲是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宿恒虽然一直毫不知情,却只觉得罪恶深重。
    “干嘛说对不起?哥哥好笨啊。”调皮地抬起小脑袋,尔尔点起脚尖轻轻地吻过他颤抖的薄唇:“宿齐只是恨不过这个血脉不是自己的,所以才总是对我发脾气。又不是你的错。其实他不会杀了我的,我和他达成了协议,努力让你成为帝国最优秀的皇帝。你做的很好哟,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除了总是想我之外。”
    尔尔歪了脑袋咯咯笑着:“皇帝是不该喜欢任何人的。那样会有软肋,就像你现在的落魄模样,分明想杀了我却不敢。”
    “所以你才让父亲抹除了我的记忆?”宿恒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宁可自己死掉当做没有出现过,也要让我安心做个皇帝吗?如果不是到了今天,你是不是准备什么都不告诉我?”
    太过武断也太多专横独行。
    宿恒咬着牙有眼泪在酝酿,“只要想起曾经答应过你的话,你死在我面前的身影,我就彻夜难眠。如果不是在饲养所碰见你,尔尔,你知道我会找和你相似的人一辈子!”
    夜以继日地处理国事,独自站在高山之顶的极寒之处步履维艰,前后受敌,与贵族、平民、奴隶,甚至是与时间过去未来互相博弈。这份责任到底有多重,如果不是想着儿时答应过宿渺以后不再让她这样的低魔者处处被排挤,宿恒肯定会选择自杀而亡。
    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甚至连记忆都没有留下,做到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宿恒几乎想不起这十几年来是如何坚持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