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亲自开车一路将她送了回去。
    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离学校大门不远的马路边，顾璃正要推门下去，却发现他还没有把门锁打开。
    她叹了口气。
    “裴东谦，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知道为什么。”男人侧头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偏执和疑惑，“你明明记得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就说明你对我的感情还在，上辈子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为什么现在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顾璃把头靠在座椅背上，无奈地抬手抵住了前额：“因为那并不是我的‘上辈子’，那只是我数十个轮回世界当中的一个而已。”
    男人愣住了。
    “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怎么会还记得之前的事情？”顾璃总算找到了一个谈话的切入点。否则千头万绪简直不知从何说起。
    裴东谦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调整了下情绪，开始回忆自己经历的过程。
    “……你被那个女人捅了两刀，第二刀是致命伤，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他的呼吸略有急促，声音也顿了一下，“晚了，不过之后那个女人也被送进了监狱，判了死缓。”
    失去顾璃的痛苦让他当时真的很想亲手杀了那个人，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犯罪的凶手很快被扭送到了警局，他根本接触不到。幸好最后裁决公正，让凶手以命抵命。
    死刑执行的那一天，他在她的墓碑前坐了一整夜。
    再后来，他就卖了公司，抛售股权，有两年多一直沉迷酗酒，后面又想要用长年云游四海的方式来抚平内心的创痕，然而无济于事。顾璃的身影成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甚至越来越清晰的一道伤疤。
    他这辈子再也没有要过任何其他女人，孤独终老到死。
    但等他临终闭上眼睛之后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重新成了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孩，而陌生的父母依然给他取了同样的名字。
    向来思想属于无神论的他一开始是彻底懵的，但紧随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惊喜。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转世投胎的话……
    既然他可以，那说不定小璃也可以，那也许这一辈子，他们还有机会再重逢。
    所以他成年之后，就一直在暗中到处寻找名叫顾璃的人，再一个一个地小心试探是否有可能是她。在过去的十年里，他经历了无数次的希望再到失望，然而从没有想过放弃。
    前两天他的公司偶然筛选到了一个叫顾璃的女大学生的简历，因此他立刻就让人事约过来面试。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她。
    听完全程的顾璃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未曾料到自己曾经在任务世界里的一个莽撞决定最后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她转头望向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所有的一切，包括系统4087的事情全部对他和盘托出。
    男人听得愣住。
    “所以你明白了吗？你以为的上辈子里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真的感情，那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之下的某种伪装而已，”顾璃残忍地揭穿真相，“甚至连最后的死亡，都是我的刻意安排，就是为了让你彻底地恨上那个女人。还记得吗？那个叫苏雪儿的女人，曾在宴会上故意接近过你，其实她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主，而我，只不过是为了破坏你们之间的姻缘，才出现在你身边。”
    她垂下了眼睫，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对不起，裴先生。你的执念是我导致的，但你深爱的那个顾璃……可能并不是现在眼前的这个我。”
    车子里的空气凝结成一片沉默。
    男人一动不动地坐了良久，最终“嗑哒”一声开启了车门锁。
    顾璃再次真诚地说了句“我很抱歉”，抬手推开了车门，一只脚刚刚迈出去，忽然听他开口：“最后一个问题。”
    她回过头来。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乍一听没头没脑的提问，顾璃却一下子就明白了，简单地回忆了下那次的任务，答道：“在你出差住酒店的那会儿。”
    她说完就下了车。
    回到学校的顾璃边走边重新整理了下思路，心里渐渐地涌起愧疚和不忍。
    4087说得对，她当时的策略确实太冲动太冒险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执行了不少任务，精神疲惫，就像一个加班过度的社畜，等进入裴东谦的世界里时，内心深处已经有些浮躁和不耐烦，只想尽快地解决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不太愿意去细想后果。
    说白了，她那会儿根本就没有考虑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在眼前被杀会造成多大的痛苦和伤害。她完全没有在乎他的感受，只是自私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达成目的。
    她真的对不起他。
    “算了，别想了。”
    她低声地劝了自己两句，甩了甩脑袋，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回到了宿舍里闷头睡了一觉。
    然而过了几天，顾璃又收到了裴东谦发来的短信。
    因为之前面试的简历上有她电话，他能联系到她也不奇怪。
    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想当面跟她讲，因此约她第二天在学校附近的某个地方碰头，他开车过来顺便接她去吃个饭。
    第二天正好是长假的最后一天，天气也很晴朗，顾璃收拾了东西背着包出了校门。
    按照约定位置走过去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拐角马路边的那辆眼熟的车，男人还摇下车窗朝她挥了下手。
    只要她转个弯再过个马路就能走到他面前。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变故在瞬息之间发生了。
    就在顾璃快要靠近十字路口的转弯处时，对面马路上开过来一辆速度很快的黑色汽车，直直地朝她的方向驶去。
    她还没有察觉不对，裴东谦忽然惊慌地朝她呼喊了一句什么，紧接着车子急速启动，飞快地开出来，猛地从旁侧横向撞上了那辆行驶中的黑色轿车。
    一声碰撞的巨响，两辆车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滑停在了马路中央，有些细小零散的车身碎片散落在周围地面，有的甚至飞迸到了顾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