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皓离开的第一晚，莫玖在床上心慌意乱。她知道他很忙，强忍着不去麻烦没有打电话。
      空荡荡的家就像多年前一样，突然只剩下自己一个。莫玖害怕地抱着留有宫皓气味的枕头，努力告诉自己现在很好。
      鼓起胆子拨通母亲的电话，莫玖觉得终身大事，女儿出嫁这种事还是要告诉妈妈一下。
      “喂，妈妈？我是小玖。你的债我已经还得差不多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惊讶的哦了一声，很不耐烦地就要挂电话。莫玖委屈地赶紧大声说：“我不是来劝你不赌的，是有大事想告诉你。那个……妈妈你什么时候方便来看看我吗？我谈了个男朋友，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你也认识的！”
      “关我什么事？”
      “我想和他结婚！妈妈你不来看看未来女婿吗？好歹我也是你唯一的女儿啊……”莫玖想哭。为什么母亲对自己那么冷漠，分明一直都在努力地替她偿还债务，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到过她？
      “不看。”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是个小男孩，听上去五六岁的样子。
      “既然你有男朋友了，那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我已经重新成家，也有儿子了，你别来打扰我好吗？我好不容易过上普通女人的日子，有个美满的家庭……”
      “等等！”莫玖彻底被吓哭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要我了？”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之别来打扰我！”
      电话在男孩的吵闹声中啪的断了，莫玖呆呆地躺回被子里。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哭的。一个女人离婚后会再婚，再和别的男人生孩子成家，再正常不过的不是吗。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别人口中，一直都是这样的。
      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会像父亲那边一样惹得两方都不开心。所以母亲索性说也不说。只是替她还债的时候通上电话，难怪每次都挂的那么快，生怕自己被发现才对。
      还是好不甘心啊。
      莫玖哭了好一会儿，也明白哭下去没有用。她决定明天就去找人，把母亲之前剩下的最后一笔债务还上，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可是丢了个金龟婿噢！超级有钱的那种！”莫玖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喊，“你损失大了你知道吗？让你不要我，让你不要我……呜呜……你真的会后悔的啊……”
      浑浑噩噩地去浴室洗了个澡，莫玖连头发都没吹干倒头就睡，第二天睡醒头疼欲裂。她约了人去自己小店，补上钱后还没来得及走，警察就过来了。
      “你不具备从业资格。”
      一个个款项说的格外清楚，她还是个未成年人，不能进行这类商业活动。莫玖怎么求都没用，被警察一个个严肃的脸和秉公执法的态度逼退回来，一张数额巨大的罚款单落在莫玖手上。
      如果不按时走完程序，就会提起诉讼，很可能直接去学校抓人。
      小店被搬空，贴上封条，莫玖又哪里拿的出那么多的钱。浑浑噩噩地回到别墅门口，鼓起勇气想给宫皓打电话求助，但她发现别墅有别人在。
      门口的地面上乱七八糟全是自己的衣服，都是宫皓买给她的高订衣物，这么小的码子只有她能穿。此时被扔得又脏又皱，已经没法穿了。就连宫皓给她的那只小白猫，都被放在笼子里丢出来，一直喵喵叫着，害怕极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莫玖想报警说私闯民宅，但走进客厅，罪魁祸首的女人满脸高傲地盯着她。
      女人的脸很熟悉，这副仿佛蔑视蚂蚁蛆虫的眼神莫玖更熟悉，她害怕地报警猫笼往外退，险些就像当时去父亲那儿投奔时一样落荒而逃。
      “于姐姐。”莫玖怯怯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我的吗？”
      “我来找我的未婚夫，顺便瞧瞧是哪个小贱人不知羞耻地抢我男人！”于凝凝的笑容嘲弄极了，“真有你的啊，莫玖。能勾搭上宫皓这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他是我未婚夫？”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未婚妻……但不知道是……”
      “那你还敢勾引他？”
      于凝凝直接冲过来，抬起巴掌甩了过去，颤抖的模样就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行啊你，小小年纪就会卖淫，还学会勾引人了！哭什么哭，装什么无辜，也就骗骗宫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可怜？你什么德行我可是清清楚楚！从小就会勾引你爸爸的小贱人！”
      “我什么德行要你管！而且那是我爸喝醉了对我动手动脚的，又不是我！”
      莫玖抱着笼子大叫：“皓哥哥说他才不喜欢你，他已经去帝都和你说清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过分了！我要报警！”
      “哦，报警。”于凝凝擦干净手，红唇挑高：“这房子是宫皓的名字，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有双方父母作证的订婚礼，还有当时的照片。你呢？一个十七岁的小妓女，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要不要去看守所里和警察说说清楚？”
      莫玖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只得赶紧掏出手机给宫皓打电话，愤愤地说：“我现在告诉皓哥哥。这房子是他自愿和我住的！”
      “随便。”
      于凝凝坐在沙发上，优雅至极的模样，宛若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如果宫皓接你电话的话。”
      才不可能不接呢。宫皓从来都是叁秒内必接她电话的。
      嘟嘟嘟——
      “抱歉，您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
      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音让莫玖傻在原地，眼睛里强忍的泪不断往下掉，不信邪地又打，就是没人接。
      “瞧瞧你这痴情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来这儿的，我能知道吗？我早就想亲自来找你这破坏别人家庭的小贱人了。”
      于凝凝将一封辞退信和一张银行卡递给莫玖。
      便利店把她辞退了，信是真的，她打电话向店长确认后的确是真的。
      “毕竟宫皓也睡了你小半年，他不是吝啬的人，这卡里有二十万，当做是你的补偿。”于凝凝从自己的手包里丢出两摞前到莫玖怀里，“这是我给你的两万块。万一坏了，自己去打掉，有个孩子对你未来也不好。识相的立刻滚，别再联系宫皓。我手里有的是你卖淫的证据。不管是警察还是学校，哪样都可以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看在爸爸的份上，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懂？”
      二十万，正好是今天罚单钱的一半。于凝凝说的一点没错，如果不是宫皓的意思，她怎么会找到这儿，进来屋子。
      宫皓又怎么会……不接自己的电话……
      莫玖彻底泄了气，她傻愣愣地问：“那我能收拾下自己的的东西吗？”
      “全给你丢外头了，自己找吧。”于凝凝很是宽容地说。
      一地狼藉里，莫玖找到自己的叁叶草书包，几身干净的衣服，还有自己被撕烂的日记本。她刚碰到那枚戒指的绒锦小盒，于凝凝细细的高跟鞋踩在手背上。
      “怎么，还想和宫皓有牵扯呢？”
      莫玖被踩得痛极，眼泪都掉不出来了。她抓起装了一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见小姑娘跑了，于凝凝才满意地笑起来，给陆羽去了个电话：“哥，我爱死你了！照你说的办法真的有用，那小贱人已经跑了！宫皓那边怎么样了，你可答应我照你说的做，绝对可以让我当上宫太太的！”
      “放心吧，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哥哥答应凝凝的事，就是豁出命也会办到的啊。”
      彼时陆羽盯着屏幕上正在了解技术的宫皓，心疼又无奈。可谁让自己的傻妹妹就是爱上宫皓，爱得没了他就会死一样，他只能拼上命和自己最大的底牌，给妹妹一个机会。
      只要莫玖不爱他了，被玩得连她自己都明白配不上宫皓了，这宫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和自己合作。
      在利益面前能有几分真爱经得住考验呢，再加上莫玖自己退缩。
      陆羽对玩弄人心太过熟稔，他相信宫皓也不过是苍生一员，这么大的付出，自然能为于凝凝带去她想要的。
      莫玖抱着小白猫在街头晃荡到傍晚，就像行尸走肉似的不知怎么办。
      猫咪一直在叫，似是饿了渴了，可莫玖现在连自己都无处可归，又何谈照顾它。莫玖路过一家宠物店，付了钱后将小白猫寄售在那儿，因为品种名贵品相又好，她要价也不高，店员表示会寻找合适的买家再通知她。
      莫玖摸摸它的脑袋走了，心里嘲笑自己真是没用，连一只猫都留不住。
      找了间便宜的酒店入住，莫玖清点着寥寥无几的行李，这才发现自己离了宫皓一无所有。
      别人好歹还有父母，自己好像哪里都去不了。
      莫玖委屈极了，拨通父亲的电话，令她心惊的嘟声后，那头张嘴第一句就是：“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抢你姐姐的男朋友，害的她一直哭，还要寻死。莫玖，你真的有本事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孝女！”
      “爸爸，我不是的！我真的不是的！”莫玖想解释，但她哭的说不出话来，愣愣地被父亲辱骂一顿后甩她一句：“以后我们就没有关系，当我没你这么个丢人的女儿！你也别喊我爸爸！”
      电话又挂了。心里所有细细的，能当做救命稻草的线，仿佛一瞬间全部撕裂断绝。
      宫皓……皓哥哥……
      为什么他不接电话。还说什么再也不会离开她，说什么这次解决了就会好，骗子，大骗子！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简单二字。’
      哭得快背过气去的莫玖恍然想起他当然的话，顿时有了深刻体会。
      高二的学费还没有着落，自己也得找个住的地方，还得再找个大排档之类的工作。这一次还会像之前那样好运气吗？
      莫玖忐忑不安中，收到一条讯息。
      “下午到的货没人签收，怎么了？”
      啊，是当时帮她的大哥哥。仿佛燃起最后一丝希望，莫玖打通他的电话，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陆先生……”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听上去不太好。”
      “我的店被查了，没法再开了，麻烦您帮忙把货收回去吧。”
      “好。”那头应了，没有立刻挂电话，莫玖思索片刻，终于主动麻烦道：“那个……陆先生，能请你帮个忙吗？我现在没地方住，也没经济来源，我知道您很有能力，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份工作？”
      电话那头的陆羽笑容依旧温和：“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呢？你才是高中生对吧，能收你的无外乎是些学生兼职，不能影响你学业的。”
      他说的现实在理，莫玖紧张极了。
      她不是没想过申请学校的贫困补助，但只是父母离异，根本没人给她办。想起学费和日常开销，还有自己不能停药的医药费，莫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很缺钱。这样吧……如果你接受得了的话，我可以推荐你一份工作。”
      那头似是在劝阻，但又无奈，“你那儿有家情色场所是我朋友开的，里头的小姐工资很高，还算正规，待遇也不错。如果你真的缺钱，不怕染病，能接受的话，再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推荐。”
      “我考虑好了！”
      莫玖根本就没得考虑，眼前这张交不上就让她人生完蛋的罚单比这件事更可怕。
      “那好吧。”
      电话那头轻叹一声：“我去给你安排，明天下午四点，我朋友会派人去你当初小店门口接你。”
      “谢谢你……”
      虽然这个办法糟糕极了，莫玖还是忍不住酸了鼻子，“真的很谢谢你，陆先生。”
      “不用客气。你那么漂亮，值得我的帮助。”
      轻佻的话让莫玖无言以对，电话断了。莫玖躺在床上看着宫皓的号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是真的不要自己了。怎么打都不接。
      无论再忙，短信总能回吧，也没有。
      第二天莫玖背着叁叶草书包站在被查封的小店门口，最后拨了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莫小姐，我们来接你。”
      叁个黑色西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彬彬有礼地给她打招呼，同时递给她一份告知书解释说：“我们店内的情况特殊，莫小姐应该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如何工作，伺候客人，都在上面写着。如果你能接受，就上车跟我们走。”
      “店内提供伙食和员工公寓，莫小姐请自己考虑吧。”
      完全就是妓女的卖身契。每个月必须陪多少客人，各项性爱服务都得训练提供，就连sm也是必须提供的，还有出台之类的在外过夜服务。
      糟蹋身体，回报丰厚。如果染了病还会补偿一笔可观的钱。
      “好，我知道了。”莫玖很想笑。
      分明宫皓那么有钱，对她那么好，想玩sm自己却怎么也不答应。现在自己被他抛弃了，却会因为百来千块钱和陌生的男人去做这种事，被他们鞭打抽插，然后笑着对他们说谢谢。
      真是太搞笑了。莫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就请跟我们上车吧。”
      车门打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小小的车厢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她能怎么办呢。
      走进去，沦为妓女，还能在学校假装是个好学生，还能读书求职，尚有一线希望。不进去，到时候被警察带走，人生履历上明明白白地记上一笔违法犯罪。
      好像无论哪一条路，哪一个选择，最后都会沦落如此境地。